鄧 靄 霖 愛 與 血 的 教 育
鄧 靄 霖這 些 年 來 , 她 主 動 聯 絡 學 校 、 醫 院 , 甚 至 志 願 團 體 , 每 星 期 義 務 舉 辦 親 子 講 座 , 為 大 大 小 小 的 家 庭 排 難 解 紛 , 幾 年 間 就 舉 辦 了 二 百 多 個 講 座 。
她 生 於 暴 力 家 庭 , 親 眼 目 睹 父 親 用 大 鐵 鎚 追 打 母 親 , 小 時 候 最 憂 慮 的 , 是 父 親 會 不 會 斬 死 母 親 , 自 己 會 不 會 去 保 良 局 。
⋯⋯ 童 年 時 她 也 想 過 自 殺 ,一 直 困 擾 她 的 是一 大 堆 父 母 親 遺 留 下 來 的 心 結 。
「 希 望 大 家 唔 好 重 複 我 悲 劇 , 唔 好 為 孩 子 創 造 地 獄 。 」 四 十 八 歲 的 鄧 靄 霖 說 。
做 DJ , 得 自 由,漸漸走出 童 年 陰 影 , 她 深 信 自 己 能 當 一 位 模 範 母 親 , 豈 料 兒 子 升 上 小 學 , 她 卻 步 母 親 後 塵 。
「 第 一 次 考 試 , 平 均 分 八 十 八 點 六 , 我 覺 得 唔 錯 呀 。 一 個 星 期 後 派 成 績 表 , 四 十 個 人 裡 面 考 卅 二 。
「 走 去 問 其 他 家 長 , 原 來 考 第 一 , 平 均 分 係 九 十 九 點 九 。
「 原 來 讀 名 校 , 你 平 均 分 要 係 九 十 五 分 以 上 , 先 至 係 人 。 」
她 兒 子 讀 喇 沙 小 學 , 學 生 之 間 競 爭 很 大 。 她 從 其 他 家 長 口 中 得 知 , 很 多 學 生 一 年 級 已 經 做 二 年 級 的 補 充 , 她 於 是 四 出 搜 刮 不 同 的 補 充 練 習 , 積 極 替 兒 子 備 課 。 每 次 課 堂 讀 默 , 她 就 索 性 要 兒 子 背 默 。
她 兒 子 的 性 格 , 做 起 事 來 很 慢 , 一 直 到 小 三 , 成 績 都 沒 有 好 轉 。 每 次 放 工 回 來 , 看 見 兒 子 還 未 完 成 功 課 , 她 就 心 急 如 焚 。 慢 慢 地 她 開 始 實 施 體 罰 , 由 打 手 開 始 , 到 後 來 打 屁 股 、 打 大 髀 、 打 大 髀 內 側 , 用 雞 毛 掃 打 , 一 發 不 可 收 拾 。
「 原 來 打 係 會 升 級 , 你 一 開 始 打 仔 , 跌 落 個 trap 度 , 你 就 唔 會 咁 理 智 , 唔 會 停 落 。
「 有 一 次 默 書 , 佢 寫 極 都 寫 唔 到 個 『 務 』 字 , 忍 唔 住 一 巴 掌 打 過 去 , 結 果 打 到 佢 流 鼻 血 。 」
曾 經 目 睹 父 母 間 的 暴 力 , 卻沒 有 令 她 停 手 , 她 一 心 覺 得 自 己 所 做 的 , 都 是 為 兒 子 好 。 直 到 一 個 晚 上 , 她 看 見 兒 子 在 書 房 鬼 祟 地 畫 畫 , 正 想 問 他 畫 什 麼 , 他 卻 將 畫 紙 扭 在 一 團 , 丟 進 垃 圾 桶 。
半 夜 裡 她 悄 悄 拾 回 那 紙 團 , 打 開 一 看 , 上 面 竟 是 一 個 面 目 猙 獰 的 巫 婆 公 仔 , 巫 婆 的 頭 上 , 有 個 箭 嘴 , 寫 「 媽 媽 」 , 整 張 紙 都 布 滿 用 鉛 筆 篤 出 來 的 紙 孔 。 她 從 沒 有 想 過 , 自 己 在 兒 子 的 心 目 中 , 是 這 樣 恐 怖 。 「 成 個 晚 上 , 我 揸 住 張 紙 , 不 斷係到喊 。 」
她 想 起 兒 子 小 時 候 , 總 愛 黏 她 , 每 次 抱 他 出 街 , 總 喜 歡 和 其 他 人 介 紹 「 呢 個 係 我 媽 咪 」 的 情 景 。
「 我 暴 力 家 庭 長 大 , 我 答 應 過 自 己 , 如 果 我 做 媽 咪 , 要 俾 一 個 安 全 溫 暖 環 境 個 仔 。
「 你 唔 係 父 母 , 你 唔 知 被 子 女 憎 恨 感 覺 , 有 幾 恐 怖 。 有 一 刻 , 我 只 係 想 我 個 仔 可 以 再 愛 我 , 我 咩 都 可 以 唔 要 , 只 係 想 佢 愛 我 。 」
第 二 天 一 早 , 她 毅 然 決 定 , 辭 去 在 港 台 的 幕 後 職 位 , 全 職 教 仔 。 知 道 兒 子 中 文 不 好 , 就 替 孩 子 轉 到 英 文 教 學 的 國 際 學 校 。 她 把 雞 毛 掃 丟 進 垃 圾 桶 , 開 始 看 很 多 不 同 的 親 子 書 , 想 盡 辦 法 改 善 和 兒 子 的 關 係 。
她 明 白 兒 子 的 生 活 裡 , 缺 少 了 快 樂 元 素 , 太 專 注 學 業 , 反 而 揠 苗 助 長 , 於 是 一 有 空 閒 , 就 會 和 仔 仔 睇 戲 , 去食 自 助 餐 , 讀 書 成 績 反 而 有 進 步 。
今 日 , 她 的 大 仔 十 七 歲 , 剛 入 讀 港 大 傳 播 系 ; 細 仔 今 年 九 歲 , 在 畢 架 山 小 學 讀 書 。 作 為 家 長 , 她 非 常 開 通 , 大 仔 入 大 學 選 科 , 她 一 切 隨 兒 子 心 意 ; 細 仔 想 學 rock & roll 電 結 他 , 她 全 力 支 持 ; 閒 時 還 會 和 他 們 一 起 去 看 《 Sex and The City 》 , 講 講 性 教 育 。
「 我 好 彩 , 大 仔 八 歲 時 就 睇 到 佢 幅 巫 婆 畫 ; 好 多 家 長 等 到 關 係 破 裂 , 仔 女 離 家 出 走 , 都 睇 唔 到 呢 幅 畫 。 」
昔 日 經 歷 , 今 日 一 一 化 作 愛 的 教 育 ,聽 鄧 靄 霖的 講 座的 家 長都 眼 濕 濕 , 紛 紛 拿 出 紙 巾 手 巾 , 一 起 拭 眼 淚 。
舉 辦 親 子 講 座 , 全 是 機 緣 巧 合 , 她 第 一 次 做 講 座 , 講 座 完 畢 , 見 台 下 聽 眾 眼 濕 濕 , 紛 紛 問 她 意 見 , 她 才 發 現 , 分 享 自 己 的 經 歷 亦 可 以 幫 助 其 他 家 庭 。
鄧 靄 霖 與 子 女 相 處 之 道 等 等 大 道 理 , 每 個 家 長 都 聽 過 , 但 仔 女 性 格 個 個 不 同 , 如 何 教 育 , 總 要 由 自 己 慢 慢 發 掘 : 「 就 好 似 尋 寶 遊 戲 , 大 家 都 搵 緊 最 好 方 法 , 一 齊 成 長 。 」鄧 靄 霖說。